南美廚具行

台灣百年物語 ---阿巧(三) 尋媒作嫁

有天傍晚，阿巧剛進家門。

母親對阿巧說:

「我為妳定一門親事了。……

是妳兄嫂後頭厝，嫁去頭城大金面山下的堂姑家的。…」

母親繼續說

：「堂姑的兒子是個獨孤子，27歲了。姓吳。伊厝財產真多喔!

堂姑年輕守寡。飼一個養女已出嫁了。

只有母子兩人住一起。

厝內，頭、嘴少的卡好!…(家中人口少的比較好)……

那媒人說，

查埔囝仔很惦靜，不太說話。

有時，愛擘個散賭啦…’( 愛玩個小賭博而已)…

等過完年，開正後，

吳家會來送聘，隔月就要迎親。

妳自己得準備準備!」

阿巧點點頭，返回房內。

兒女親事，一直是大人長輩作主的。

阿巧的那位賢惠兄嫂，是礁溪竹仔林的人。

同宗族裡，有位堂姑姑，嫁去大金面姓吳地。

吳家是很大的一座四合院聚落。

大金面，大部分是吳姓家的地，吳姓公廳祠堂正門前明堂四正又寬敞。

明堂的正前方是稻埕，再往前有大水塘，屋後是片果子園。

(採古代風水學的：前魚池、後果子的居家格局)

院落周圍則環繞良田數十頃。

後面山，更有菜園、果園。

還仍在開墾入山裡，續往上頭去。

嫂嫂的這位堂姑16歲那年，

媒人作親嫁入吳家，是給第三兒子當妻子。

提親時也沒說男方體弱，

新婚即病褟輾轉，得日夜侍候湯藥。

熬幾年後，仍沒有生育。

到23歲那年，丈夫病死了。

吳家阿姑丈，共有五個兄弟。

阿姑只為了，要守住丈夫份內的家產，

她咬牙堅持不肯再嫁。

年紀輕輕，23歲就守寡了。

礁溪的娘家，大家都不捨。

為了替阿姑的終身著想，

尋到三星鄉山腳下，有貧困人家。就為她買了個男嬰，

滿週歲即抱過來領養。

作為繼承吳家第三房的香火。

取名叫吳寄志。

大金面的吳家，

妯娌多，生產坐月子時，窩在房中休養，不須操忙家事。

阿姑因為沒生育，從年頭操作到年尾，沒有一天能有喘息空閒。

那個年代，

稻子收割後，穀子要去殼，粗活總是男人的工作。

但還要樁米，再搖米囼，挑撿好米才能食用。

這都是女眷的事。

阿姑天天煮大鍋飯，料理家族二三十人的伙食。

還要操勞搖米囼，經年累月，年復一年。

(到八十歲臨終過世時，手掌都是握捲的，像纏足似地，撐撥不開來。)

領養來的寄志，

初到陌生環境，心生畏懼。

天天號哭，哄騙也不肯停歇。

被吳家伯叔，取綽號叫他“愛哭鬼”。

寄志整日黏著養母，

身邊跟前纏後，片刻不離。

讓阿姑累到極點。

好不容易養到五、六歲時，

他變得活潑頑皮，調氣極了。

成天往外頭跑。

也開始惹麻煩事一堆。…

有次，有鄰人正在搬家，

行囊擺在大稻埕上稍待收拾。

神像土地公也擱放在一旁。

寄志瞧見好玩，悄悄把土地公抱到後菜園，

還用四角小竹椅，顛反倒立，把神像放入，

再綁兩根長竹竿，學大人們迎神抬轎，

和同伴戲樂，喧嘩玩一下午。

前埕裡，

大人們急著找不到土地公神像，

都焦頭爛額，六神無主。

這時，

同玩的童伴跑來說給寄志聽，

他慌了，…..

他走到稻埕。

不敢靠近……遠遠地，將土地公給丟回去。…

只聽喀擦一聲，…

神像摔斷一隻手了….

這事非同小可。

眾目睽睽下，大家怒不可遏。

非得好好教訓小潑猴一頓不可!

傍晚，

阿姑顫抖地帶寄志到祠堂大門口，

母子倆跪在石板上，

阿姑口中唸:

「可憐伊喔…還幼小不懂事…，

無老父來教習，請神明大德，長輩，史大抬手，原諒…..」

母子跪地磕頭賠罪。

也不知跪多久，直到老一輩的伯姆出面，來提攜拉牽，

才敢起身。

弓腰稱謝回家。

就此，養母高償託人，

她重金禮聘唐山師傅。

開始教導寄志，

學打拳，習醫術，練毛筆、打坐，養心志。

為防備這頑皮獨子，

外出時，若不慎惹事，才可以保命防身。

寄志12歲時，

母親再領養一個8歲養女，當作童養媳。

預備長大了，給兩人成婚送做堆。

可是，寄志20歲長大了，

覺得這養妹個性太活躍，

他表明不喜歡她。

母親只好忍痛，讓養女嫁出去了。

也前前後後為他去相親幾次，

寄志不是嫌這，就是嫌那，親事都沒有成功。

養母生氣對寄志說

：「放你去做羅漢腳好啦….(放著單身不幫給娶妻了)。」

礁溪阿姑的後頭娘家人都知曉，

阿姑家厝內，

那個26歲的寄志，

終日不是打拳練身、熬製膏藥。

寫毛筆、臨字帖。

或拉胡琴。

玩賞古玩。

要不，

就是與朋友、弟兄，聚會玩賭。

所以，

當阿巧她的嫂子，將這人、事，說給阿巧母親聽。

很快地，就結上這門親事。

在那年代，男27歲，女22歲。(西元1929年  昭和4年。)

雙方已算是遲婚年齡了。

這配對，兩邊大人卻都覺得非常滿意。

眾親友聞訊，陸續上門來道賀。

一時傳為美談。

 待續…阿巧(四) 絲蘿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