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很久之前,
就不太去參與母親、妹妹們的囉嗦閒話。
三姑六婆的的言語她不屑理會。
但是,阿平她很忍讓,
自幼照顧弟妹早成自己的患賤習慣。
明知道妹妹們,和妹妹所生的一帬女兒們,
都附和著母親,
偶對阿平嘲訕、揶揄,或暗地裡,輕蔑小楊的這一家人,
阿平也不把它放在心上。
母親的一向口頭語:
你們的大姐真會做人。….
阿萍弟曾經對母親說:
「媽媽妳很奇怪?!...... 二姐嘮嘮叨叨講地,妳無所謂。
小青,這麼一連串罵妳不停,妳都沒有關係。
大姐不出聲,惦惦不說話,妳也不行。…」
母親其實也都知道,阿蘭在背後的碎唸,
只說:
「隨她去說,隨她去說!...隨她怎麼說!…..」
這期間,聽聞老父親開口對小營夫妻講,
鄉下老家分了祖產,
烏石港那塊地,就直接過入小營名下好了。
(因為阿萍弟弟,有些債務糾紛)。
母親當下插嘴反對:
「不行喔!.....
你三個姐姐結婚時,都沒嫁妝,這塊地要大家來分。
我也要一份。…」
聽說,她小媳婦就此,有幾天都不跟母親說話。
阿平心想
:是我,我也不理老太婆。
姐姐們都已嫁三、四十年,現在才說嫁妝?.
太牽強了。….
打從父母年邁,
阿萍弟遭遇金融風暴,事業不順。就搬離開石牌,去外頭住。
他也是挺難過的。
家中所有事,都由小營夫妻接手。
小青妹妹最孝順,雖有請外傭,她仍親自為老父洗澡十多年。
買吃的、喝的,從沒間斷。
兩老的晚年,幾乎都是這兩個小弟、小妹,親身在打理,
真的很辛苦。
阿平夫妻也進入60的歲數大關,
阿平長年的體弱多病,大家都知曉。
這也讓阿庸常當笑話,在背後奚落恥笑。
阿庸她的生產月子裡,都由她婆婆照顧,
(阿賢的母親疼兒子,擔心媳婦體弱,會拖累到兒子。月子中非常盡心。)
婆婆把阿庸她的身體養壯了。(阿庸出嫁前,也是個瘦個子。)
所以她飽漢不知餓漢饑,
覺得大姐病殃殃地,常跑醫院,有夠煩。
小楊近幾年來,也年老體衰,
以前從不生病,但這大病一來,就如排山倒海。
阿平更加心力交瘁,不再想回,也很少回台北。
母親這時在電話中對阿平說:
「我一直這樣想,我為什麼要那麼早結婚,
如果29歲才來嫁,30歲生小青,37歲生小營就好。…..
有錄用的,生兩個就好,….幹嘛這世人要這樣忙!…」
阿平回她:「妳的年代喔,29歲是老小姐,沒人要啦!...嫁不出去了。…」
母親又去向阿蘭說這些話。
阿庸回台北,母親又再講。
阿庸轉回台南以後,向阿平說:
「我才進門,…
媽說,阿庸!..我很討厭看妳這種,像妳阿姑一樣頰型四角的人。….
讓我覺得很受傷…。
媽又說若晚結婚,生小青、小營就好,幹什麼生一大蘿筐…..。」
阿庸接著說
:「我真想去拜託小青,叫她跟媽媽講,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太傷人…」
阿平答:「媽早跟我說了,
我回她,那年代老小姐沒人要,嫁嘸人愛,她想太多了。…」
2011年9月,
一天下午,台北富邦銀行一位孟小姐給阿平來電話。
內容是:
吳枝梅有一筆6年期的保險存款,
載明生前她自己要留著攢息,6年一個循環。
百年身後才想分給三個女兒。
阿平、阿蘭和阿庸,每人大約百萬左右。
還特別強調
:這件事不讓後面三個弟弟妹妹知道。
( 就因為這個強調: 才會種下日後母親和阿蘭正面衝突的主因 )
那時,阿平以為是詐騙集團。
直到孟小姐說:
妳媽媽說:因為鄉下分財產,妳季叔已和妳家交惡,斷路絕交了。….
阿平才相信,她真的是銀行理財專員。
阿平當時笑著回答孟小姐:「我身體不好!...我會比我媽早走啦!….」
隔天接到的文件厚厚一疊,全部空白,
只在頭尾,須要蓋章的地方,用鉛筆畫圈圈記號。
這件事讓阿平有點困擾。
母親已經一、二十年日子,長年富裕風光。
她看屋、買屋,或玩買股票。
大筆一揮,手頭非常寬鬆。(也曾被人倒了幾次帳。)
選這節骨眼兒,
阿萍弟的事業遭逢巨變,
已經幾年缺錢孔急之際,怎弄出這一個文章。
哪天曝光了,兩老人家該怎說詞?....該怎立命安身?..
若被兒子媳婦嗆聲
: 自家兒子欠錢跑路,還把私房分給已出嫁多年的女兒們?
那姐姐們豈不惹一身腥羶。
況且還是,未知的未來?
這支驢子的胡蘿蔔,綁太遙遠,太高了。
阿平急找人商量,她打電話找自己的兒子。
兒子最可靠。
阿平說:「我如果蓋章拿了,以後將得罪弟弟。不拿,現在就得罪妹妹。…」
阿平兒子回答得簡單扼要:
「媽媽!...妳要的話就簽,不要就退回。管他媽媽要嫁誰。
妳老是一直替別人想,誰會為妳想 ?...
外婆如果要給妳,妳今天不簽她還是會給。她若不給妳,妳去告也沒用。….
聰明一點,媽媽!...不須煩惱,我們家不缺。
…如果是我,我不要。」
第二天,阿平給孟小姐寫一封信,也原封退回文件,
就當沒有發生這件事。
隔天,
阿蘭來電話,她擔心老人被銀行理專美言唆使,誤搭上像雷曼兄弟的金融花招。
所以她把那整疊空白文件留下來,日後或許可當作證據。
她沒有蓋章,也沒有退回。
阿庸緘默,
沒有跟姐姐們提這事,阿平也沒問。
後來才知道,阿庸她打電話向銀行詢問清楚,
乖乖蓋章,照步驟寄上資料。
可是,沒了下文,被報銷了。
三個人,有三種的回應方式。
10月初,父親病危,送進新光醫院加護病房。
阿平坐高鐵南北往返幾次,既掛心台南家中生病的小楊。
又舟車勞頓,真是分身乏數。
有次趕夜車要回台南,
阿蘭的兒子-明明,也住台南,好意同行並照顧姨媽。
在明德捷運站月台上,大家等車時。
阿平勸阿蘭:「媽已八十多了,爸現在又這樣,算了啦!...別再和老人計較了。
反正,都這麼老了,說什麼都多餘,白說了…」
5天後,10月10日,老父親去逝。享年86歲。
娘家是基督徒,儀軌都依基督教的方式。
阿平插不上手,不懂也幫不上忙。
阿庸在台南教會多年了,她就很熟,
所以,她留守石牌家中幫忙好幾天。
有一天傍晚,阿蘭打電話給阿平,
她說:「家裡兩個弟弟都喊沒錢,
我想,每人情況不盡相同,爸爸喪葬費,大家就隨意出一點,
不夠的我來付。
我已跟我家的兒子都商量了,
他們也都同意,幫忙付這錢。」
阿平心想,阿蘭她是孝順的。但這不妥當啊!...
爸爸的後事怎可如此!...太草率了!
念及她是好意,沒當場給她太強的反駁話語。
第二天一大早,阿平急忙給母親打電話:
「我爸辛苦,他賺錢養家一輩子了。
阿蘭是孝順,但‘ 爸爸後事是大事情’,不可如此辦喔!..會丟臉呢。」
阿平以為這麼挑明地講,母親就會去作主導安排。
沒想到過了一個禮拜。
老二阿蘭仍那口吻
:「大姐!.....等一下我要回去石牌,我想先拿3萬5給小青他們去辦事。…...」
阿平才明白,
整整一星期了,母親根本沒有轉述“不妥”的訊息。
莫非母親真要放手讓阿蘭付喪葬費?
阿蘭這一星期中,在石牌家裡又回復當紅人了?
那沒有關係 的。
可是過世的父親怎辦?...
人已死了,要讓他怎地被蓋棺論定?
阿平很氣憤,聲音冷硬地對阿蘭說:
「我只會包一個白包。
其它的,我一毛錢也不付。….
嫁出去的查某囝仔,都是“別字姓”…,是“外頭家臣仔”…。
這是妳媽媽長久以來的口條,不是我發明的,
作女兒的要認份,尤其已經出嫁的人。
我今天若是妳們郭家的兒女、媳婦。
我會搖頭甩三下,….
竟然連外公死了…,都要我們幫忙出錢,
我會用力甩頭三下。…」
阿平那時忘記聲明:
「只有說我不付!
沒管叫其他人要不要喔!..
要出錢的都歡迎!..隨便妳!...」
其實,是知道阿蘭向來生性計較,………
大姐一毛不付的話,
她也可以全攬啊?
掛掉電話後,阿平立即打給母親,
問到底是怎地在幫爸爸辦後事?
阿平提嗓子大聲講:
「阿蘭嫁出是姓郭,姓郭有面子,吳家面子不顧了嗎?..
若傳回莊裡埔仔下,能聽嗎?..」
母親都沒提阿蘭,只說:
「我跟妳兩個弟弟說,死老父,你們作兒子的,就算去借,也要借來辦…」。
母親她掌握父親一輩子的金錢財務,
現在,他的後事她不沾手了。……
過後,全家都知道,阿平為這事很不高興。
小青妹妹忙著替母親圓場
:人家媽媽早就有準備了,
人家媽媽會出錢辦的,
根本沒有要姐姐們來辦爸爸的後事啦!...
阿平想問她:
那阿蘭這些日子的鋪陳,
大夥人都靜待默許,又該怎麼說?....
腦袋都是灌醬糊嗎?。
10月22日。
台北第二殯儀館,舉辦老父親的火化祭典。
久未見面的二嬸、堂弟、堂妹。二姑、三叔,堂叔都來見父親最後一面了。
場面哀戚。
人羣中,老二阿蘭仍然是搶機會,她要爭出風頭。
在悲傷的殯儀館裡,她拉著她的兒子、女兒,
一個、一個,匆匆介紹給叔叔、姑姑們,
要誇她的孩子多麼有成就。
阿平忽地腦門一閃,
還好,有把‘喪葬費這大事’給拍下擋了下來,
否則,阿蘭一神氣,介紹兒女之餘,再加上一句
: 今天的這喪禮,也是我兒子們為外公辦的。
那父親一輩子打拼豈不全毀了。
(吳家,日後要怎地在人前抬頭?....)
老父親英明,
冥冥之中,從來不管娘家事的阿平奮力堅持 (充當壞人),
總算留下吳家的顏面。
阿平才不在乎其他人,高不高興。
這是為父親辦事。
第二天,在石牌教會舉辦追思告別禮拜。
阿平也參加那基督教的儀式。
小楊一旁哭得很傷心。
隨後發引上山,
老父親-宏慈,從此安眠於--金山平安園。
阿平覺得娘家,似乎是越來越遠了。
(本文所述皆是真人實事,絕非改編。文字平鋪直述,不多做潤飾。人名稍有修改,避免當事人困擾。
決無影射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