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廚具行

台灣百年物語---(八) 離鄉背井

阿平生了一女一男，就沒有上班，自己在家帶小孩。

住在石牌，買菜上市場，或回娘家，都是衣著隨便。

大人、小孩拖著拖鞋，輕便居家服，散步閒逛。

這讓努力追求光鮮亮麗，正朝步入有錢人階級的母親，覺得丟人現眼。

她正極力擺脫以前的寒酸之氣，

不想讓鄰居、教會大家知道過往的捉襟見肘。

瞧阿平這般帶賽打扮，

越看越不順眼。

弟妹們知道大姐曾經為家裡的努力付出，

也記得從小所受的照顧。

偶而覺得大姐可憐，看不過去。

忍不住對大姐偷偷吐露，

母親在背後的苛薄言語。

讓阿平很煩心。

曾經有兩年的時間，阿平不回娘家了。

雖然父親在那兒大罵

:「明知道我最疼這兩個小孫子，你大姐故意不帶他們回家來。」…

阿平對母親是最了解的，她清楚自己的處境。

只要丈夫沒出息，手頭不富裕，沒能給母親好處，

母親是勢利眼的人，決不會有好臉色給看。

也知道父親一輩子受母親的控制調教。

她一慣的手法，只要是討厭的人，叫做: 死蛇丟遠遠地….

她不喜姑姑們、姑婆們上門來，

連老祖母來家裡，也擺臉色給老人看。

阿平心裡反感，想:「欺侮老人，妳哪算什麼能幹!!!」….

母親更操弄父親與兄弟姐妹的關係，

反正她不喜歡的，都讓父親漸漸與之疏遠。

父親是一定要聽她的，才能家和事興，日子和平。

全家長久在這氛圍過生活。

母親時常說

:「石牌這兒才是我們的啟家厝，…我們的家從這開始。…」

意謂著要用力抹去埔仔下老家的過往。

所以，弟弟妹妹們，從小都對埔仔下故鄉祖厝很陌生遙遠，

阿蘭和阿平雖曾住過鄉下，也有童年記憶。

阿蘭絕口不提，

阿平成為埔仔下唯一的印記。

那時期，妹妹們和阿平的感情都還很好，

幾乎無話不談。

老三阿庸的丈夫阿賢，在台南生意做得非常成功。

好心地拉拔阿平與小楊到南部來學作生意。

1989年，春天。

也因對妹妹阿庸的情感強烈依賴，

阿平才放心大膽地，移民般地敢舉家南遷。

世事讓人難掌控，

萬萬沒有想到，生平初次開店作生意，阿平夫妻根本隔行如隔山。慌亂不已。

小楊木訥遲鈍，阿平性子又急，

阿平壓力大到極點。夫妻倆經常吵架。

小楊在台北的工作已辭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雖有妹婿阿賢很肯幫忙，但真是瑣事太多了。

那時期，一定讓阿庸夫妻也覺得煩透了。

有一次，阿平和阿庸去文化中心上課。

阿庸手上掛著一個精巧小布包，很可愛。

有同學問:是哪兒買的?

阿庸回答:「我媽給我的。」

同學轉頭問阿平:「妳妹妹有，妳有嗎?...」

阿平說:「她(母親)才不會給我…」

這時阿庸直接說:「伊(指阿平)從小就很”嘸人緣”…」表情一臉不耐煩。

讓那同學尷尬極了。

那時，阿平領悟到…..

自己一家子離鄉背景來到此地，身體又一直生病。

是給妹妹、妹婿添太多打擾了。….

還有一次，阿庸帶小舅媽-惠琴，與三阿姨來阿平店裡。

一進門，

阿庸大嗓門說

:「大姐!阮要來笑妳啦!...哈哈!...

妳和小舅媽同年齡，人家她兒子考上雲林科技大學，

妳家狗狗兒子還唸小學。….哈哈。….」

她笑得很開心。

阿平本想回她:「慢慢等就會上大學，沒有生，那才難等呢。」

但一想到阿庸連生三個女兒，沒有兒子。

怕溜嘴無意間會傷人，當下就忍下來了。

阿平從小禮讓弟妹們都習慣了。

這時阿庸已熱衷上教會作禮拜，

她和母親一樣，都是中年了才轉信耶穌基督。

對算命、拜拜，一概推拒。

也勸阿平一同去上教堂幾次。

各宗教原各有本身教義宗旨，也都以愛來勸化世人。應該互相尊重。

但排他性一起，漸漸地，阿平感到阿庸妹妹的話語不是很友愛了。

阿平冷靜告訴小楊，告訴孩子們

:「人人都知道，我們的今天，是阿賢、阿庸夫妻拉拔我們的，

他們可以背地批評我們任何事，但我們只能閉口，不能吭聲，必須自立自強。…」

1992年，阿平在一個機緣巧遇，拜師學紫微斗數。

這一套淺顯易懂，但易學難精的相學，總算救了阿平一命。

當思想有了另一片天空。

人也就知道怎樣處世了。

只是，阿平學了紫微斗數，自己頓時啞然失笑。

母親她庚午年，小妹-阿青庚子年，與阿平的庚寅年都是庚字年出生。

阿平出生時的算命仙一句話

: 庚年太陰化忌。這小孩與母親昧親。

就斷定阿平與母親的疏離，成為自幼堅辛，吃苦受難的宿命。

這造化豈不太弄人了。

也因為學得越多，阿平雞婆個性又來了。

她想：命盤既可預告未來的話，那不就可以事先保護自己的家人?

她滿嘴的相學理論，嘰嘰喳喳。

真的是熱心過了頭。

從沒想到背後被恥笑為低級，當笑談來暗地批判是”王祿仙”(招搖胡說之徒)。

阿平認真，沒日沒夜地鑽研，日久漸漸有心得。

才發現自己的出生時辰，壓根都不對。母親給的八字，很莫名其妙。

許是當時對於時間，沒有正確數字記錄。

也或許是母親她根本糊塗，記不得了。

40歲的阿平，努力往回朔，慢慢推敲回憶，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落命點。

1994年，小楊在工作場合中不慎受傷，他由頂樓水塔跌下摔斷腿了，

消息傳出去，

鄉下埔仔下的二叔，偕同二嬸，

半夜坐9點多的平快車，搖擺一整長夜。清晨5點30分左右，才到達台南。

只為心疼不捨姪女的遭遇，一定要親自來看看。

還送上一萬元紅包給壓驚。

讓一旁的妹婿阿賢感動不已。

二叔還苦口婆心地對妹婿-阿賢勸說

:「人偌外出去異地，遇到自己的同鄉，攏麼會伸手互相幫忙的。

更何況你們是姐妹的夫妻，這次無論如何，你都要多出點力，多幫阿平他們。…」

讓阿平在一旁偷偷拭淚。

過後才聽到耳語，

母親在台北吼:「耶不是那麼會算(算紫微斗數)…算成這個樣!!...」

過後半年，小楊傷好了。

回台北過新年，

阿平心裡感謝妹婿-阿賢，

對母親說:「這次還好有阿賢幫忙很多，…」

話沒說完，

母親劈頭大聲:「人伊碼是真沒閒…(人家他也是很忙之意)」甩頭就走，也不多理。

1996年，

有一天傍晚，晚飯過後。

阿平接到鄉下來的電話。

二叔在家門口被酒駕給衝撞，當場過世了。

手中握著聽筒，阿平立即暈了過去。

連夜回去奔喪，

在二叔的靈堂，

阿平傷心痛哭又再次昏厥。讓眾人緊張極了。

沒有人會懂，

二叔對阿平的呵護疼愛，

沒有人會知道，

二叔的離去。

叫阿平的心有多痛!!

......那才是肝腸寸斷。

(本文所述皆是真人實事，絕非改編。文字平鋪直述不做潤飾。人名稍有修改，避免當事人困擾。決無影射請勿對號入座。)